平秧田
惊蛰包谷清明菜,谷雨田土绿一片。
春天是播种的季节,播下的是春天的希望,播下的是秋天的期盼,播下的是农人的心愿。平整秧田是春耕中的一件重要事,掌握好播种时节是农人的本能,早了倒春寒会影响稻谷出芽,晚了又赶不上时节,最好是不早不晚恰到好处。每年龙抬头的时候,早春把人们从冬眠中唤醒,随着气温的逐渐上升,乡村就要开始农忙了。
重庆地区坡上坡下只要有水源的地方,都可以种植稻谷。大春农作物很多,但稻谷是我们首选品种,也是必种的。在中国改革开放前的年月,在大集体劳作的岁月,作为中国的农村、中国的农民,这个季节是最不好过的日子。记得常有老人们口边言:叫花子怕过岚垭田,农村人怕过斋二三月。
从那个年月过来的人都知道饿肚子的感觉,特别是在二三月,那是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,上年储备的食物,已经荡然无存。俗话说: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。饥饿的人们急待胡豆快点成熟,剥几颗嫩胡豆米米炒泡青菜,便是期待的最好食物了,如果有嫩胡豆粉蒸肉那就是天上人间,更不用摆了。
我们生产队的秧田,每年基本都是平在两个地方,一个是我家房前名叫方家山沱田的地方,一个是苏家湾涡凼田的地方。因为那是一湾水田的中间地段,位置好水源好,田又大地又肥沃,更方便出秧。每年到平秧田的那天,一个生产队的大男孩都很高兴,因平秧田可以免费抓鱼、捞泥鳅,天赐良机。
队长也会选择一个艳阳天,安排平秧田。队长就是那个常被我们称呼为朱伯伯的人,他个头高大,身强力壮,说话粗声大气,精明能干,栽秧达谷犁田打坝,样样都是强中手。
一个天空晴朗的日子,一大早队长就站在对面半山坡公地坝的高处,大声喊着坡上坡下的各家各户:陈家屋头的来两个,唐家屋头的来两个,吴家屋头的来一个,坡上的去沱田,坡下的去涡凼田,平秧田哟!喊完后就去把田缺刨开,放水待耕。
当太阳从东方爬上一竹高的时候,所有安排平秧田的人都带着各自家的农具,去到安排的地方。队长去生产队的公牛圈中,牵来了那头凶猛的公牛,肩上挂着平田专用的钉耙,手中拿着根使牛棍,一脚就踏入了沱田中。带锄头的安排去修背坎挖田角,带耙梳的就去搭田坎刨巷沟,没有安排的那些大男孩也到了,大人们都奓着胆子鼓励自家的娃儿去一试身手。
只听队长一阵驱赶牛的吆吼声,几圈下来,田中的鱼儿就显水了,于是,那群男孩都迫不及待的跳入田里,手持早已准备好的网兜、虾耙、箢篼、撮箕,只要能网鱼的都拿来,有的腰间还别着笆笼,谁也不顾早春的寒冷,劳脚招裤、卷衣挽袖,全身心的投入到捕捞中,此时真正能体现的是能者多劳,能者多捞。只要发现那里有鱼的迹象,就奋不顾身的奔向那里,半身都湿透了,也全然不顾,只要能抓住一条鱼,付出多少代价也是值得的,整个田中热闹非凡。有抓住大鱼在哈哈大笑的,有抓住了又跑了在骂爹骂娘的,有站在田坎上指手划脚的,有一不留神一屁股坐在田中冷得发抖的,现象百出神态各异,真是乐坏了田中的、急坏了田边的,简直就是一幅早春二月图,或鱼村丰收图。
半坡中那条大路上,不知那位过客突然扯起大喉咙冒出一句:怎么那头猪跟着牛屁股撵哟!田中的有人在回应:看来今年这年头又年生好啊,猪都开始说话了。原来过路的人在和使牛的人开句玩笑。
那时的农田,只要有水里面就有鱼。而且,选作秧田的田都是肥沃的田,整个冬天,上湾的来水会把那些好游的鱼儿,自然的汇集到一起,那块沱田当然也是扎鱼的最好地方。
一会功夫,无论是笨男孩或是憨男孩,把田中大大小小的鱼儿一个不留的收入到囊中。再过一会,经过多次翻卷的泥巴中,泥鳅、黄鳝也出来了,于是第二场捕捞又开始了,但那不是好随便就可以从泥浆中捞上来的哟!俗话说:比泥鳅还滑,就是其中道理。认好,泥鳅黄鳝不一样长哟!
一场无情的疯抢,几多的辛劳,每人的盛装工具中都多多少少获得了该收获的东西,待队长觉得秧田基本平整,田泥也可以满足播种的需要时,一声令下,全部都起田,开始修边整理,真正意义上的平秧田开始了。
中午,各家各户的灶房里,都会飘溢出清馨的油香,夹杂醉人的鱼香,一家老老少少、大大小小也都能尝到一点腥味。在那个没吃没喝的年月,能吃上一个油炸鲫鱼、泡椒泥鳅、地丁炖黄鳝,那真是口福啊!
如今在吃遍大江南北、山珍海味的同时,多少人又回归到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原始口味,那永不落伍的乡村菜,那从泥土中散发出的芬芳,才是永远的健康、环保,才是我们永远的美味佳肴!